耳鸣
头还是头,还放在枕头上,耳朵不见了,淹没在一片耳鸣中,全场都在吹哨子,全场都是声音频率界于0.01至20HZ之间的声波,没别的声响,没别的人,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一切很快就会都空了,都没了,房子没了,街道没了,电视没了,感觉没了,衣服没了,身体没了,然后就剩一念悬在当中,就象一个儿时发白的炎炎夏日,午后,整个大院的人都在饭饱后昏睡,都把头放枕头上梦着或由着口水滋润着枕头,就儿时的我醒着,支着脑袋独个立在大院中央,扬着脸,迎着烈阳,也不怕烫皮儿,我仔细听着,四周高高桉树上躲着一知了群不停发出的声波还是有变化和层次的,咋一听刺耳烦躁无趣,其实有消解一切的力量,我一直听着,先前晒着我的太阳最先不见了,世界不再是彩色的了,一片白,那些树成灰色了,泼墨写意画儿似的,我还扬着的儿时小脸儿也白了,没影儿,没轮廓,鼻子嘴眼颧骨全一白面皮儿,接着我的肩我的臂我的圆领体恤我的泡沫凉鞋我的膝盖我的指甲我脚踩的自个儿的影子也全白了,瘟疫一样,世界从我的脚下开始全变白了,黑和灰最终也没了,没了黑白灰,就跟透明样,不,比透明还彻底,还虚无,整个院子整个世界整个我全虚无了,可说不存在了也不准确,存在还是存在的,只是没形状没质量没颜色,整个就以一种“没”的状态存在着,整个宇宙说宇宙太大了就说整个大院吧,整个大院和整个我就只剩我的一个念了,悬在那儿,之所以还存在,就因为知了音频还一直在,在空间中形成一个无形的范围,不是无限大的,但看不到尽头,念就因为它而存在着,念存在着,这世界就存在着,我也就还存在着,即便是无形了,虚无了。
我睁开眼,一溜阳光正从深蓝色窗帘的缝隙中伸进来把茶几切成两半,翻身时,耳鸣声一下全收进了耳道里,只安静了片刻,接着,大爆炸般,一个崭新的“没”的世界又在一片耳鸣声波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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