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眼镜
我有一副假金丝眼镜,两百多度,很少戴,只在看电影或电视的时候用到它,不戴它的时候却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我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常不戴眼镜看周围,就习惯了这世界是模糊的,模糊的街道模糊的行人模糊的霓虹有很多模糊的笑容模糊的漂亮,也就一直觉得这世界本就该是这样的。但每次,看电影都总需要提前确定以便在早上出门时就带上眼镜还是麻烦和束缚了点儿,于是有天心血来潮去装修透明干净精致的眼镜店买了副携带绝对方便的眼镜——隐形的。
街道行人店招近树远空……这世界瞬间清晰了,脚下的地面却恍惚了,不真实,据说是初带隐形的正常反应。
回到大街上,禁不住笑了——又笑了——原来街上身材娇好的美女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那么多,原来五十米的距离并不是我一直判断的那般模糊,原来车速就算再快一点也足够时间去反应记住那不显眼的车牌号,原来人们真的是行色匆匆,原来我再多看她一秒得到的也只是一脸木然,原来超市里悬空的特价牌已足够大了,原来不用站到那么近我就能看到昨天的幸运号是多少,原来……原来这世界如此清晰,原来这世界并非我一直看到的那么模糊,原来模糊的只是我眼里的世界。
说象初生婴儿样看着这世界太矫情了,就说如白内障初愈的老人吧,我不住的重新打量和认识这天天路过的世景竟还有那么点儿欣喜雀跃的情绪不时在嘴角聚成孩子样散漫的笑容——哈,这清晰的世界!这清晰的房间,这清晰的地板,哪怕只是一缕绒尘也别想再躲过我,房间变小了,一切皆都在我眼中我控制中。
啊……这清晰的世界!
以后的每个早晨,我象在实验室里搞科研样小心从透明液体里捏出隐形镜片笨拙的置入眼眶与眼球贴合;每个白天,眼睛里总觉得多了样东西,隔着我和世界;每个夜晚冷静残忍的从眼球上抠出镜片时,都有了个真切的“我似盲人般适应环境”的感受过程。
半个月后,我开始怀疑这样的清晰是否适合我。这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世界怎样才是真实的?这世界要足够清晰了才是真实?难道没可能是这其实并不隐形的镜片扭曲了世界?如果不是,怎么这清晰了的很少笑容的世界反倒始终陌生?
我想,可能就是敏感的眼睛始终不能适应里面有别的东西罢,也许,我可以去做个眼科手术,据说能恢复到很好的视力,足够清楚的看人事,那样我敏感的眼睛就不再不适了,就不再每天早晚被折磨了,那样世界就始终一个清晰模样了。
如果那样了,我才发现我还是更喜爱模糊世界呢?那样,就不再是抛弃一对隐形的镜片那般简单了。唉,那清晰的世界。
我又恢复了不戴眼镜的世界。眼里或许是模糊的,心里却真实着,象回到了真正来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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